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鬼共惧
两天后，荆楚北区警局 “谢谢你的配合，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再次联络你。”两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冲重九斤点点头，先后快步离开问询室。 两人走出问询室顺手带上门长出一口气，互看一眼，将对方额头的冷汗看在眼里。 一直紧绷的精神这才放松下来，其中一人苦笑，“时间再长一些我就坚持不住了。” “谁说不是？” 两人心里都浮出同样的疑问，这女孩儿到底觉醒的什么天赋，气场忒可怕，多看一眼都肝儿颤，压抑的让人呼吸不顺畅。 与两名离开的调查员不同，重九斤坐在问询室里气定神闲。 手肘搁在桌上撑着下巴，眼睛盯着灰扑扑的墙面若有所思。 她一大早被叫到北区警局接着就被这两位‘渡口村垮塌事件’特别调查组的调查员拘在问询室里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询问事发细节。 同一个问题至少需要回答四五遍。 “死导在吗？”重九斤问了也不等死导回答自顾自说下去“你觉不觉得最近旧地越来越奇怪了，渡口村这种新闻以前巴不得压的受害者父母都不知道才好呢，现在一上网新闻推送全是相关内容。 对了，还有荆楚最近发生的大大小小各种奇闻异事，相关新闻雨后春笋一样一茬接着一茬。” 重九斤这两天在湾仔巷溜达，无论是早餐还是夜宵时间都能听见路上，餐桌上来来往往行人食客议论纷纷，话题转来转去离不开各地的怪事频发。 坦白说，她今天早上之所以一个早餐吃了快一个小时就是因为煎饼果子店收银的大婶讲故事太精彩，说起最近荆楚发生的奇事跟说书似的，重九斤一度以为听了一小时聊斋志异，那叫一个精彩曲折意犹未尽。 要不是特别调查组派人把她接到警局她真的可以再续上一张煎饼继续听俩小时。 咚咚~~ 咚咚~~ 敲门声把重九斤的思绪打断，她抬起头正好看见站在门边的小李警官，嘴角微扬“嗨，我可以走了吗？” 小李警官愣了愣，眼神下意识转开，“可以，我送你出去吧。” “他们没为难你吧？”问完后小李又觉得这话有些傻，他刚才可是看见那两位趾高气扬的调查员站在门边悄咪咪抚胸口。 总觉得谁为难谁还不一定。 “没有。”重九斤谨记社长叮嘱，实话实话，实在解释不清的就推给张队，一推四五六，渡口村那么大的事儿怎么着也怪不到她一个高中生身上。 “你心可真大啊，居然和张队跑荒野去了。”小李警官摇摇头，不看重九斤的时候，心慌气短的感觉稍微淡了些“你不是马上就要大考了嘛，复习不紧张啊？” “张队说这次算是课外社会实践，可以加分的。” “小姑娘也忽悠，队长可真是。”小李警官小声嘟囔两句。 “啊？” “咱们张队哪儿都好，可但凡牵涉到与他失踪妹妹有关的事他就不管不顾的，不然也至于这几年一直在队长这个位置上钉着升不上去，你千万别怪他，为难的时候不搭理他就行。” 看来张队在警局人缘还不错嘛，重九斤点点头，随后问道“张队人呢，怎么没看见他？” “有线索去现场办案子去了，最近特别忙，他刚回来咱们队就接了新任务，说起来也和你有关。” “我？”重九斤好奇的抬头，难道是互助会又出来搞什么幺蛾子了吗？ “这不是马上就要大考了吗，每年一到大考前夕就是相关罪案频发时间，卖药的，卖题的还有卖名额，虚假招生......更夸张还有作弊团队。 为了能提高成绩去理想的学院，五花八门什么招儿人都能想出来，我们每年都能打掉一两个作弊团伙，只是这帮家伙就像是野草春风吹又生，一到大考前就都冒出来了。” 小李警官长叹一口气，“我们队这些天都在忙这个，你可千万别去折腾这些。”说完他自个儿先乐了“不过以小重同学你的成绩应该用不着这些，专心备考，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小李警官把重九斤一直送到警局门口，看了重九斤好几眼之后最后还是没忍住，“小重同学，你...” “嗯？”重九斤歪着脑袋，不明所以的看过去。 “这次看你气色好多了，就是......”欲言又止好几次，小李警官咽了咽口水还是说了“生人勿进的气场又强了几分。” “是吗？”重九斤一脸莫名无辜的扬眉。 从背包里取出自行车冲小李警官挥手告别“走了，下次见啊。”哪是她生人勿进气场强啊，怂包徽章这两天总是龇牙咧嘴的，逮着谁吓唬谁，再加上人头先生，鬼知道她为了不把路人吓哭多么努力的用意识力约束他们。 做人啊，生前死后都不容易，重九斤轻叹一声蹬上自行车进入车流之中。 旧地的马路上自行车，电动车比汽车要多得多。 绿灯亮起，乌泱泱一大群两个轮子的车子鱼贯而出，洪水泄闸似的冲了出去。 重九斤蹬的脚步慢了一些，目送车流离开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很有一点千军万马过境的磅礴气势。 全是往三院方向去的。 “人怎么这么多？”平时也没见这么大车流。 “重同学，今天是大考体检的时间，你忘记了吗？”死导提醒道。 “当然没有，我记在备忘录上的。”说完她就反应过来了，对啊，今天开始大考体检，因为三院是指定体检，也是荆楚最好的医院，偌大的荆楚市，各个学校的考生都要去体检，怎么可能不热闹。 重九斤倒是不着急，她还想先看看体检方式参考一下别人的测试结果，在没弄清楚体检项目以及效果前她可不敢轻易尝试，万一呢？ 到了三院门口重九斤才知道她果然还是太年轻太天真，这岂止是有点热闹，简直是人山人海。 别说医院就是医院大门口都挤满了人，人和人之间连一点缝隙也没有，真真正正的贴身而行。 这阵势怕不是有点星爆前过年赶春运的架势，一眼看过去黑压压乌泱泱全是人脑壳。 重九斤忽然有些担心，“你说这阳气忽然这么重，三院里那些家伙会不会被吓坏了？” ......... 吓坏？ 不存在的。 在重九斤进入三院大门之前他们一个个兴奋的好比放出圈的小猪仔，撒丫子欢脱。 人一多上厕所的也就多了，镜子里打个招呼，抽水马桶里探个手，或者帮忙给着急缺纸的陌生朋友递个手纸，多开心啊。 地下停车场停的车也多了，后视镜里探个头，帮忙吹吹冷气，亦或者在电梯里玩一下一二三木头人来个灯光秀什么的，乐趣多多啊。 平时来的都是病人和病人家属，要么就是身体不好要么就是精神不济，一不小心就真给吓成同胞了不得不顾忌，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全是活蹦乱跳小鲜肉，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三院的死灵们一下就激动了。 这不是过节吗，这么多人上赶着来陪他们玩，难道还能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 从早上开始三院这帮死灵已经开开心心玩了起来，大白天的吓人倒也没多吓人，可是倒霉碰上他们的总会被弄一个鸡飞狗跳。 正玩的开心呢，忽然间大门口的死灵身形一颤 “九斤来了！” 九斤来了！ 九斤来了！ 一传十，十传百...... 不一会儿全院的死灵们都知道了，唰的一下，撤的无影无踪全部躲了起来。 原本因为人挤人有些闷热烦躁的人群忽然间感觉到一股微风拂过，阴冷气息莫名穿过身体，集体打了个冷颤面面相觑。 重九斤在门口看了半天，除了一条为救护车预留的应急通道之外所有空地被挤得满满当当，她恐怕是找不着能从正面挤进去的可能性了。 正准备转身去后门的时候身后递过来一张宣传单，“小姑娘，今天也是来体检的？” 重九斤转头看向声音来源一个瘦瘦高高戴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原本热情的笑容在看见重九斤正面的一瞬立刻僵硬。 “嗯？”重九斤瞥了眼对方，见他一直不说话，手僵持在半空中，好心好意的抬起手准备接过宣传单，哪知道她刚伸手那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向后缩。 不用问，这当然又是怂包和人头先生的功劳。 发传单的年轻人转身就跑，身姿灵活的不可思议，泥鳅似的在人海之中见缝插身一转眼就没了踪影，传单倒是留下了。 传单白底红字，就一行字。 一个字比一个字大“大考助力神，助你成为人上人”重九斤在嘴边念叨两遍“还挺押韵的哦，这什么东西？” 宣传单的另一面印着地址和联系方式，还有一幅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小漫画以及广告宣传语。 ‘想在大考千军万马中突围吗，想从旧地旮旯鱼跃龙门吗，想脱离平庸从此平步青云吗，一生一次的机遇甘心错过吗？孩子的未来掌握在你一念之间，请做出正确的理性的聪明的选择，大考助力神你值得拥有。’ 宣传语下方是并不显眼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看上去像是秘密社团的接头暗语似的。 ‘亥时三刻湾仔巷，给你给孩子们一个飞翔的机会’ “这什么啊？”重九斤快速浏览了一遍，差点笑出声，“这小漫画看起来还挺好玩的。” 被这位发传单的一耽误，重九斤被人流挤了进去进退不得，只能顺着人流慢慢向里挪，这一路上还收获了好多宣传单。 补习社，健身房，营养餐，学院招生，各种各样来路的商家传来传去的广告传单和小名片。 等重九斤走近住院大楼时手里已经有了厚厚一扎，不过最让她印象深刻的还是第一张‘大考助力神’传单，广告词神叨叨不说，那传单员的反应也挺奇怪的，可就是不知道那到底宣传的是个什么产品。 重九斤把一叠传单放在她妈妈病房的茶几上，“妈，你真应该起来看看那场景，乌泱泱的全是人，我长这么大就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人。” 那当然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算了，不看也罢，人挤人不一定挤死人但搞不好会被熏死，你肯定受不了。” 重九斤回忆了一下这一路走来涌入鼻间的各种气息，想想就怪可怕的。 一个人坐在床边絮絮叨叨的和九青讲了讲这些天的日常生活直到口干舌燥才起身去接了杯水。 顺手推开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医院大门口经久不散的人潮，她挤进来也有两个小时了，人一点也没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咚咚两下敲门声后，罗一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九斤，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一会儿，今天人太多差点没挤进来。” “这次是第一次大规模的觉醒体检，不知道是哪儿走漏了风声许多不是大考学生的市民也跟着凑热闹都赶在今天来看看，从早上开始这大门口就被占领了。”罗一燕一脸愁容。 “这次体检的事由新区那边全权负责，医院只是提供了地点和设备，我也没能帮你打听到什么。” 罗一燕确定九青情况稳定正准备走，视线落到一旁的茶几上一眼看见了大考助力神的宣传单“这张单子.....” “哦，这是在医院门口挤上来的时候收到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好像在另外一间病房也看见了，可能是哪个病人收上来的吧。” 没说上几句话罗一燕就被另一个护士喊走了。 “怎么了？” “急症室那边又送来好几个病人正缺人手，马医生让从我们住院部这边再挑几个过去帮忙。” “来了。” 罗一燕走到门口又回身笑着说道，“我看你最近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别紧张好好加油。” “诶。” 重九斤看着窗外拥挤的人潮，手里攥着从班主任那儿领的体检报名手环。 在校学生有手环取号，报名就能领手环，叫到号自然就能去体检也不需要在医院大门口拥堵排队，可架不住四面八方想要打探情况的人多。 “不再压制奇闻异事相关新闻，走漏体检风声，这是要开始宣传普及觉醒天赋？” 重九斤这两天上网还看见不少关于学院扩招的传闻，许多爆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可能还真是真的。 从窗户眺望涌动的人潮，重九斤忽然多了一丝好奇心，“那我呢，我的觉醒天赋可能是什么？” “你已经死了。”这五个字死导都说腻了，“一定要重同学的天赋那大概就是见鬼。” 噗~ 重九斤一口水差点喷出窗外，见鬼算哪门子觉醒天赋，难道不应该是‘成为见习死神试炼者’更合适吗？ 冷淡的女声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幽幽说道，“如果这么想你会比较开心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死导还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呢。 一直折腾到午后一点多，体检排号手环闪烁两下，个人终端收到一则新信息。 “体检报名成功，序号123，请收到信息后立刻去体检大厅准备” 体检开始了。 排号123也就是第一百二十三个体检的人，这个排序看起来应该属于比较靠前的了。 “妈，我体检去了，你要是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呢就快点醒过来，说不定还能亲眼见证奇迹。” 回答重九斤的自然是一室静默。 “那你就再睡会儿吧。” 清心明目咒还不熟练，重九斤也不好拿自己父母做实验对象，倒是在自己身上试了几次。 可她毕竟不是活人，万一这效果有差异呢。 心里一边琢磨要去哪儿找可实验对象，一边朝体检大厅走去。 体检大厅就在住院大楼隔壁实验楼，那是整个医院最矮的一栋建筑，只有三层楼，一晃眼看过去只会注意到它楼顶上茂盛葱郁的绿色植被，甚至误以为那是一栋空中花园。 爬山虎遍布墙面给实验楼船上一层绿色外衣，一年四季常年绿意盎然郁郁葱葱。 这栋楼平时是不准闲杂人出入的，进出口都有门禁。 重九斤进进出出三院那么久也是第一次来这儿，等她到的时候实验楼外的花园已经聚满了人，能进来的都是有手环的人，也就是一早就体检报名成功得到体检资格的。 “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育才的。” “我育英的。” “我三中的。” 周遭的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自我介绍，大部分都是荆楚的各个学校的高中生，甭管私立公立哪个区的学生都不少。 “我混社会的。”这一句自我介绍在一众报校名的自我介绍中就格外突兀了。 重九斤顺着声源看过去，红色鸡冠头大耳圈唇钉皮衣皮裤铆钉鞋，坦白说这么夸张非主流又过于复古的造型竟然还能不显难看，眼前这人也算长得很卓越了。 笑容很热情，态度很诚恳，就是效果不咋地，一句自我介绍成功把天聊死了。 有卓越容貌的男青年摸了摸自己高耸的鸡冠头不太明白怎么热聊的小圈圈忽然就把他给屏蔽了。 他也不想想就他那造型站在一群校服宝宝面前就够唬人了。 视线一转和重九斤打量的视线对上，确认过眼神，都是混社会的人。 大白牙一露伸出手，“你好我叫卓越，今年十九岁，职业猎人很高兴认识你。” 重九斤点点头但是没伸手，“你好。”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你是来体检的？” “嗯，我早上才到荆楚，看见这边围了好多人排队就凑过去看看，排了一会儿有人递给我一个小牌子，然后通知我‘喜获社会体检号’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潮挤啊挤的挤进来了。”说着还纳闷的傻笑两下，“我想走没能挤出去，哈哈哈。” 不是荆楚的学生就凑热闹排个队，连排队干什么都不知道幸运的获得社会体检号。 这运气，厉害了。 因为怂包徽章和人头先生的缘故重九斤这几天外出基本处于除熟人之外人鬼共惧的状态。 意识力的控制还没办法很好的消化解决这个奇异的状态，即便她一脸单纯乖巧微笑也会被自动解读成恐怖信息。 竟然遇见一个不露出丝毫畏惧的陌生人，闲着也是闲着，抱着万一发展出一宗业务的心态重九斤和鸡冠头小哥聊起来。 “你是猎人？” “对啊。” “那你平时在哪儿打猎？” 鸡冠头苦恼的皱眉，认真道歉“对不起，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重九斤微微眯起眼，瞳孔内的黑金色纹路扩张，此刻众人真灵显现，排队现场在她眼中一秒转变成跳蚤市场。 满眼的牛头马面，猫狗猪兔，还有一大波行走的茄子土豆牙刷板凳。 视线回到鸡冠头身上，好大......好巨大一个烤猪蹄是怎么回事？ 猪蹄也就算了，怎么还是冒着热气烤熟的？ “诶，你不舒服吗？” 注意到重九斤脸色变化，烤猪蹄热心问候“要不我扶你去一旁坐一下吧。” “不用了，谢谢，我可能等太久有些饿了。” 咕噜噜——咕咕——咕噜噜—— 重九斤话音刚落就听见一连串巨大的肚中空响，这声音响亮的即使在嘈杂人群中也难以被掩盖，重九斤顿时吸引视线无数。 深吸一口气，抿唇无语。 鸡冠头连忙摆手解释“是我，是我肚子叫了，不是她。” 说完还强调重复了一遍，“真的，真的是我。” 重九斤就这么静静看着，鸡冠头这么一解释，她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号码在三位数以内的可以进入体检大厅了，不要拥挤。”工作人员的喊话迅速吸引了众人注意，视线纷纷转向实验楼大门口。 门开了。 体检的人蜂拥而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总有几个不按规矩来的。 安检门站着的工作人员大手一挥，天边划出几道弧线。 “最后说一遍，号码三位数以内的进入体检大厅，违规者后果自负。” 这一下没人再敢蠢蠢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