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5 离城

    离别时，伤心总是难免。

    早在五天前，沐阳就把话别的事情交代给了思思。

    边陲人天生性格豪放，平日里见惯了杀戮和死亡，对离别并不会生出太多的伤感，尤其在得知沐阳离开是为了去开阳城找一个人学习更高深的修行秘术时，所有人都送出了最真挚的祝福。

    为了避免那些设宴提亲的名门望族得到消息后上门纠缠，思思处理的极为隐秘。她先到翠云楼陪冯大娘冯三娘唠了半天的家常，感谢半年前她们的救命之恩，虽然当初就算没有那几粒药丸她和沐阳也能活下去，可那份情谊却需要牢记。

    做人，要懂得感恩。

    第二天，思思带着一口大箱子来到了铁匠铺，里面放了半箱子的金银珠宝，还有几本沐阳精心挑选的修行秘籍，在铁匠铺里，思思呆了两个时辰。

    第三天，思思是在菜市场里度过的。她把半年来买菜时多送了几根葱，买rou时多给了半根骨头的摊铺转了个遍，等回到小院时，被银票撑的鼓鼓囊囊的口袋已完全瘪了下去。

    第四天，思思去了城主府。这次她带上了叶雨。

    自从得到了五叶金莲后，这个大大咧咧，有些粗线条的刁蛮郡主就变得比以前更开心了，思思带她去城主府的表面理由是协调葛天兵和她的矛盾，毕竟，把一个郡主关进牢房三天三夜，放在任何一个诸侯国都足够被灭门了。等到叶雨被几个丫鬟带到后院池塘玩乌龟的时候，思思才把真实的意思说了出来——她和沐阳希望葛天兵能够派人帮叶雨寻找在边境荒漠阻杀魔军的哥哥叶星。

    其实，在确认叶雨郡主身份之前，葛天兵就已经知道她来边境是要寻找什么哥哥，只是当时他并不相信。如今听到思思专程跑到城主府提起这件事情，虽然对叶雨偷偷离家出走的说法依旧有诸多想不通的疑点，但他还是满口应承了下来。

    凭心而论，这个郡主除了脾气大一些，胸大一些，动不动就要灭人全家外，其他方面还是挺不错的，至少，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如果能趁机和汉王搭上关系，对他乃至整个黑岩城的未来都会有诸多难以预见的机遇和好处。

    第五天思思没有串门，她带着叶雨围着黑岩城转了个遍，等回到家时，身后的马车里已经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袱。里面有衣物，有吃食，还有一些她平日里想买却买不起的胭脂水粉。

    有思思帮忙，沐阳终于可以全身心的扑在符纹星甲的练习上。

    第六天早饭过后，一辆不起眼的四轮马车夹在过往的商团猎队中间朝城南驶去。

    沐阳一身青色棉袍，头带一顶边陲居民家家必备的遮风挡沙的灰色笠帽，身后背着一个细长的包裹，坐在马车的车夫位置边晃悠着手里的马鞭边打量着四周。

    葛天兵和城里那些相熟的兵卒们并没有出来送行。昨晚的酒宴上，喝的酩酊大醉，拉着思思的手哭了半晚上的叶雨还在冯三娘的卧房里蒙头大睡，等她醒来时，那份不舍和难过想必很快便会淡忘。

    在沐阳严厉的呵斥下，城南跟了他近半年的四十多个地痞无赖也没有露面，只是在街头巷尾，墙角屋檐那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会不时的露出几张面带不舍的熟悉面孔。

    马车随着人群驶出城门，一路向南行去，车行的速度并不快，直到走出了十几里后沐阳才摘下笠帽朝着身后的车厢喊了一声。

    “出来吧，别忍着了。”

    车厢门应声而开，思思像只灵敏的小猫一样从里面钻了出来。她挨着沐阳的身旁坐下，看着周围稀疏的人流和车队，俏丽的小脸上挂满了新奇和兴奋，问道：“什么时候能到开阳？”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要两个月。”沐阳伸手把遮在思思脸上的几缕发丝拢到脑后，“现在魔军为了寻找魔神像在边境四处杀人，黑岩城位置偏僻，还算安全，再往南走就不好说了。”

    思思捋着已经完全变黑的发丝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体内的血毒已经驱除，要是遇到魔军，算他们倒霉。”

    看着思思美眸中流露出的异彩，沐阳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到必要的时候，你不要出手，女孩子杀人……不好。”

    思思撅撅小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脑袋一偏，轻轻靠在了沐阳的肩头上。

    “魔军杀了我爹和岛上的村民，我要给他们报仇。”

    “那我也不愿看到你杀人。”看了一眼远处天空中漂浮的几朵流云，沐阳的声音渐渐了冷了下来，“就算要杀，也要等以后，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就算能杀又能杀几个？别忘了我当初发下的毒誓。”

    思思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她轻轻握住沐阳的手，眼前又浮现出了半年前雨夜中的那个画面。

    画面中，沐阳浑身是血，双膝跪地，站在漫山的尸山血海中面向虚空发出来自神魂深处的嘶吼：我，沐阳，在此以天域诸神之名盟誓，有生之年，必将带百万铁骑，踏平魔疆，血洗魔域，以千万魔人之魂血祭今日惨死的无辜生命，提七大魔君项上之头为师傅师姐复仇……

    马车的速度在缓缓加快，车上的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车轮滚动发出的呻-吟声在空气中回荡，看到越来越多的车旅商队被甩在身后，感受着迎面吹来的丝丝凉风，沐阳伸手把思思搂进怀里，轻轻哼起了在岛上流传的一段童谣。

    “小槐树，结樱桃，杨柳树上结辣椒，吹着鼓，打着号，抬着大车扛着轿……”

    思思倚在沐阳怀里，思绪仿佛被熟悉的歌谣带回到了几年前，不自觉的也跟着哼哼起来，恬静的小脸上渐渐流露出甜美的微笑。

    意外似乎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

    就在沐阳思思沉浸在对儿时往事的追忆中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透过纷扬飞起的尘灰，可以看到有三匹红色骏马正狂奔而来，沐阳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专注天赋自行运转，当看清骑在马背上的骑者时，脸色忽然一变，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怎么了？”察觉到沐阳的变化，思思也瞅向了前方。

    “好像是老葛的手下。”沐阳眼睛眯成了一道线，远处的情景在他感知中快速变得清晰起来，“对，是守军的战马，嗯？怎么三匹马上只有一个骑兵……好像，还受了伤。”

    就在沐阳疑惑的时候，三匹战马卷起一道劲风从他身侧三十米远的地方一掠而过，那名趴在马背上的骑兵不知何故突然滚落在了地上，训练有素的战马发出一阵嘶鸣，在窜出几十米后也停了下来。

    突发的一幕引得路上仅剩的一队旅者纷纷侧目，他们只是瞅了几眼，并没有人驻足查看。在兵荒马乱的边境，活下去的秘诀之一就是少管闲事。

    沐阳抓住马缰绳的手往后紧了紧，马车缓缓停住。他把马鞭交到思思手里，跳下马车，朝着那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士兵身旁走去，离着尚有十几米远，就看到了那名城防兵身上的红色轻甲，和插在他大腿上的一支利箭。

    “齐虎？”

    走到近前，等看清那人的长相时，沐阳难以置信的发出了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