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名字叫难忘
我的名字叫难忘 这是又过了数年后,安然录的歌中最后一句的歌词。 安然的嗓音果然是如此的清澈空灵,可能因为她已不在千彻所能企及的时空了。许多年后的千彻,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如此碌碌无为,一事无成。 任凭美好韶华如细沙流水在指缝溜走,竟生不出一丝妄图改变的心思或欲望。 有时候唯有靠一遍又一遍听那首歌《十二》才舒服些,像烟瘾时猛吸了一口烟,酒瘾时舔到了酒杯,又不敢在人面前长叹一口气,表现出某种释怀,因为难以找到这样的人了。 只是独自在心中参悟这美好的一瞬记忆,像在灯火阑珊的钢铁丛林里禹禹独行。 但都是后话了,人的命与缘或许真的是,谁也说不清,道不明啊。空有念起山中习静,月下参禅的心境,竟还是不能停止所谓的感物而哀。 以至于所有的记忆都破碎不堪,竟一时也拼凑不了完整的故事。 灵感匮乏,倒是一生多徒然的爱慕的灵魂。 十一月,北方渐寒。临近六点钟时,已经暮色深沉,体育馆那一排公话的墙,稀疏里还有几个女生在打电话。 与之相对的是高一的教学楼,里面的学生在画黑板报,他们的黑板报五彩斑斓,充满了这个学校稀少的青春活力与创造力。 其中一个班的画,主题是临近凋零的白蔷薇花和眺望天际的少女。也能隐约看到在小心踩在椅子上画的那个高一的姑娘,素白如玉的手,玲珑纤巧的背影。 一胖一瘦的两个人,胖的那个倚着黑漆漆的路灯架,瘦的那个踩着鹅卵石路瞎蹦哒。 “休哥,你刚才想说的什么?”瘦点的自然是苏千彻。 “这好像是个有点搞笑的事,就是那个姜熙吧,理科班有个又高又壮的哥们,篮球队的,好像也喜欢她……” “哦,喜欢就喜欢吧,跟我没啥关系啊。” “哈哈,最好玩的就是他说,你给他300块钱买个皮肤,他就不追了,就让给你了。哈哈哈哈,看来你媳妇就值300块啊。”严休的眼笑成了一条缝,一只手搭在千彻肩上。 “去去去,谁媳妇儿,别搁这瞎哔哔。哈哈这哥们是不是逗比啊,他喜欢就喜欢呗,……”千彻突然不说话了,怔怔地看着那个有蔷薇花与少女画的教室,那个姑娘正好回过了头,一只手轻轻撩了下耳旁的侧发,小心的走下踩着的椅子。 “我的哥,看什么呢?”严休也往那边看去,那时候那个女生已经出了教室,再也看不到了。 “没啥,快上课了,回去吧。”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严休走在前面,路过洗刷间时,千彻又看到了那个女生,水龙头的水流很细,她微微弯着腰,在洗手,一边头发用小白花的发卡别着。 “玲珑纤巧,素雅温润吗?”千彻小声嘀咕道。也不得不窜进了教室里。 “哪有人会喜欢孤独呢,只是不喜欢失望罢了。” 说到底这人的情感是真的复杂啊,它大概是身体的感触吧,是“身体的活力的力量增进或减退”。 这样感性的复杂又有别于数学物理那种理性的复杂。后者有如精密设计,各种齿轮电路板与二进制十进制交杂的迷宫,而前者则是生着蓝玫瑰与罂粟花的黄昏的沼泽。 至于那位叫姜熙的女生,因为之前的谈话,千彻突然也觉得没了某种激情。关于这样即将消失的类似爱慕的激情产生的缘由,来自高一下学期的一个夏夜。 那时候高中部的一些女生,因为原宿舍楼装修的缘故,被临时换到了初中的女生宿舍。这意味着晚自习下课后,男女生有段路是重合的,所以值班的班主任也多了不少。 那个夜晚下了倾盆大雨,那雨急切而烦怨地洗刷这尘世的万物。世界瞬间湿透了,法桐茂密的叶子被轮回地冲洗,在路灯下濯洗得透亮。 千彻突然想那经上所记的,下了四十昼夜且毁灭世界的大雨会是如何呢? 他那时正与李汶镐共同执伞,聊着一部叫《罪恶王冠》的动漫。无奈雨太大了,起初还有所顾忌,一蹦一跳地,怕湿了脚下新买的黑色帆布鞋,但后来地上终于无一处踏足了。 也随性淌着水,随波逐流吧。 走到那足球场边的绿铁丝网与国槐树下时,那流淌的积水如蛇舔舐到了脚踝。苏千彻突然不说话了,只是听朋友讲。他把雨伞轻轻推向李汶镐,而朋友又总会慢慢移过来。 他觉得有人在后面拍了自己一下,回头一看是绰号“大山”和“果仁酥”的两个好朋友。 这俩活宝是真的有趣,比如这大山哥壮硕如牛,186cm的大汉,天天嘟囔:哎呀人家身子骨弱嘛。此时大山指了指路对面的槐树下,一手捂着嘴yin笑不止,果仁酥双手掐腰,眼一斜,头一扭,嘴一撇,一副看不惯老色鬼臭流氓的傲娇神态。 但千彻与李还是很默契的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边。某些事上他们很敬佩山哥灵敏的嗅觉视觉。 那是两个没有打伞,在瓢泼大雨中痛快说笑的漂亮姑娘,个子稍高一点的就是姜熙。 湿透的白衬衣校服变得透明起来,紧贴于腰身,勾勒出少女美妙青涩的轮廓。 甚至透着路灯奇异的光晕,千彻还隐隐看到了白衬衣下粉色边的纤细的带子。那微微隆起的山丘,那侧颜五官精妙的构造,那雨中灿烂的笑容,和不经意里用手撩开的贴在额头的湿发。 她们无碍别人时而好奇时而略带嘲议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的在雨中迈着轻盈的舞步。这场景,无异于濒死之人在阴暗的病房隔着窗目睹一株蔷薇的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