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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对于乌雅赫赫如此识趣、如此懂事的做法,四爷和尔芙是高兴了,但是一心挑拨着她和尔芙对着干的乌拉那拉氏就不痛快了。

    好在,因为突然发生的一点事,让她无暇分心这些事了。

    进府才不过月余的西洋女子戴斯有孕了。

    豪门望族,最讲究的就是人丁兴旺,子嗣越多越好,哪管他是嫡是庶,但是抢在正妻进门前就先弄出庶子庶女,那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乌拉那拉氏对此事就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除掉戴斯腹中的胎儿。

    一来是她还处心积虑要给弘晖挑选一门家世显赫的福晋联姻,先不说弘晖至今都还是顶着嫡长阿哥的名头在外行走,也不说弘晖这段时间闹出的这些荒唐事,但是哪个疼惜女儿的人家会将自家的宝贝女儿嫁到正妻进门前就有庶子庶女的人家来做媳妇,所以就单论这一点,乌拉那拉氏就要除掉戴斯腹中的胎儿。

    二来就是戴斯和甄妮本就是乌拉那拉氏的眼中钉、rou中刺,乌拉那拉氏怎么能容忍她们替弘晖传承血脉呢。

    不过虽然戴斯有孕这事儿让她很苦恼,却也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终于可以肯定弘晖的身体,真的是彻底大好了。

    之前,四爷一直借口说嫡长阿哥弘晖的身体有暇,恐难以支撑门庭,所以不肯替弘晖请封世子,那么现在,四爷又有什么借口呢!

    这么一想,好似戴斯有孕这事儿,也不是那么让乌拉那拉氏心烦郁闷了。

    她一边忙着让留在正院厢房将养身体的玉湖回到前院春晖阁去,一边给娘家送去了一封书信,无他,就是希望自个儿的娘家能在弘晖请封世子这件事上出些力。

    这事儿,于乌拉那拉氏全族上下都是一件有利的好事。

    达哈苏老族长自然不会拒绝,他吩咐自家老妻喜塔腊氏给乌拉那拉氏回信,转身就吩咐随侍他身边近三十年的常随青松去通知族中各支各房当家做主的爷们来府里商讨此事了。

    而与此同时,尔芙却有一桩糟心事要处理。

    随着府里接连出事,她这个嫡福晋毫无意外地被德妃娘娘叫进宫里去训话了。

    德妃娘娘绝不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婆婆,也抽不出太多时间来细细指点尔芙该如何撑起中馈,她的做法是简单粗暴的,无非是罚抄经、立规矩,外带冷嘲热讽地说些个扎人心的难听话。

    比如此时,她就半点好脸色没有地教训着尔芙。

    “老四家里的,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说着话,她还不忘叹口气,摆出一副失望透顶的模样。

    对此,尔芙也只能是乖乖听着,连带诚心认错。

    “虽然说,本宫看不惯你前头的乌拉那拉氏做事太过阴毒狠辣,起码她掌管中馈的时候,从不让老四为府里内宅这些琐事分神分心,但是你看看你掌家的时候,你们这府里就没有半点清净的时候吧……

    本宫不止一次地提醒你,你是嫡福晋,你要撑起你嫡福晋的责任来,但是你呢……本宫也不知道你是根本没将本宫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故意要和本宫对着干,成日里就知道和那些妾室争风吃醋,拢着老四不撒手,你身上还有一点嫡福晋的样儿么……

    今个儿,本宫也懒得和你废话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德妃娘娘说完,便直接冲着旁边伺候的宫女一抬手,示意宫女将自个儿扶起,迈着优雅的莲步会内殿里休息去了,连看都没看跪在正殿里的尔芙一眼。

    尔芙有些无奈地抿抿嘴儿,却也不敢起身,一直保持着挺直的跪姿……

    这古代生活,哪儿哪儿都挺好的,就是这礼仪方式太可怕了。

    眼下都已经是春末夏初,尔芙又素来怕热,早早就换上了清凉的夏裳,这直挺挺地跪在冰冷梆硬的地上,那滋味就别提有多难过了,一会儿工夫就觉得双脚发麻、腿抽筋了,偏偏她还不能随意扭动,只能硬撑着。

    好在德妃娘娘为了自个儿宽和仁善的金字招牌不倒,很快就让人将她唤了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尔芙还是觉得两条腿又酸又麻地不敢迈步,但是这宫里到处都是盯人错处的眼睛,想想德妃娘娘派出来打发自个儿的宫女所言,她哪里敢流露出分毫不舒服的模样呢!

    她就这样努力挪动着不甚舒坦的双腿儿,尽量保持着得体的仪容姿态,硬撑着一步步地挪到了宫门口。

    尔芙好不容易爬上停在宫门口等候的朱轮华盖马车,总算是能自在地出口气了。

    只见她靠在包着软缎的车厢壁上,保持着一个有些僵硬且诡异的姿势,气若游丝地招呼过留在车里等候的诗情上前替自个儿捏腿,舒活腿上的不适感觉,她一边呲牙咧嘴地享受着按摩服务,一边大诉苦水,“这日子真是没法子过了,三天两头就被宫里那位从府里叫过来教训一通,结果连口茶水都不给喝,眼瞧着天就越来越热了,这不是要命了么!”

    “主子,不如您抱病休养几日?”诗兰是亲眼瞧着德妃娘娘如何折腾自家福晋的,早就心疼自家福晋了,见尔芙这般一说,忙不迭的建议道。

    尔芙闻言,咧嘴苦笑着摇了摇头。

    她还不知道抱病休养能暂时逃过这种折磨,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想想乌雅赫赫腹中那如同随时要爆炸的炸药包似的胎儿,这要是让德妃娘娘那股邪火都攒到一块,还不如先让德妃娘娘折腾自个儿消消气,也免得过后给自个儿来个秋后算账。

    现在,尔芙就盼着出京办差的四爷能够快些回来了。

    她发现德妃娘娘对四爷的态度,还是挺诡异的,一方面是要端着亲娘老子的谱儿,一方面要积极示好,所以只要四爷回来了,她这日子就能好过不少,但是四爷出京到现在都小半个月了,还没有定下归期,也不知道四爷那差事办得顺不顺当。

    月前,山/东布政使德祥上书奏报,灵山、黄岛、浮山所一线出现了海盗贼匪。

    按照惯例,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四爷这样一位亲王亲自出面去处理的,何况四爷也不擅长排兵布阵之道,但是康熙帝偏偏就派了四爷过去,还特赐四爷便宜行事之权,手握尚方宝剑,如同钦差大臣一般,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很古怪,从旨下到四爷出京,一共不过小半天,等到尔芙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四爷都已经领着人出京了。

    然后,尔芙就开始了她苦不堪言的倒霉生活了。

    转眼都过去小半个月了,除了最开始时收到一封经由驿站转送过来的平安信,四爷是音讯全无,要不是尔芙知道那些海盗根本不敢和官兵面对面,她还不知道要怎么担心四爷的安全呢……

    不过即便如此,她这心里亦是毛毛的。

    毕竟战场上的事儿,哪有个准儿,万一四爷的倔劲儿上来了,非要剿灭这股上岸扰民的海贼呢,到时候短兵相接,谁能保证就不会伤到呢。

    为了这事儿,尔芙连跑了几趟香火鼎盛的戒台寺,香油钱都捐了上千两银子了,但是这心里还是没有底啊,这不,才刚缓过乏的尔芙就又一次不自觉地惦记起了在外多日的四爷,连诗兰端着热茶送到自个儿手边,她都没有留意到。

    “主子,喝杯茶缓缓吧。”诗兰忧心忡忡地瞧着神游天外的尔芙。

    尔芙闻声,回过神来,笑着接过茶碗,微抿一口,叹气道:“一会儿你让赵德柱去前院找张保说说话,看看四爷可有什么消息送回来,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样了?”

    “奴婢记下了,回到府里就让赵德柱过去。”诗兰笑着应道。

    早起就匆忙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的尔芙,这会儿是又累又困,她将一碗茶喝光,随手扯过身旁叠放着的一条薄毯子,打着哈欠吩咐了一句,“恩,我先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说完,她就将双腿都缩到了座椅上,懒洋洋地靠着软枕躺下了。

    马车里的空间挺大的,正对着车门方向的座椅,也是特别加宽加厚的,上面铺着层层软垫,躺着倒是不会太难过,加之路上颠簸,怎么都不如躺在床榻上舒服,这也就是她累极了,不然怎么都不会如此补觉,但是尔芙还是很快就睡过去了。

    毕竟从四爷离府到今个儿,尔芙就一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为了能够让尔芙好好休息休息,诗兰每日都会在尔芙临睡前准备一碗安神汤,但是府里各种杂事那么多,又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妾室盯着,四爷还不在,尔芙哪敢喝什么安神汤啊,她是宁可瞪着双眼熬整晚,也不敢让自个儿被药物控制的睡过去,这会儿在路上,倒是放松了不少。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甭管是谁想要动手脚,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

    诗兰和诗情也知道尔芙的担忧,见尔芙很快就睡着了,手上整理茶具的动作都放轻了几分,同时晴岚还不忘对着外面驾辕的车夫吩咐一声,让他将车赶得平稳些,慢些也无妨,唯一的要求就是千万别颠醒了睡着的尔芙。

    驾辕的车夫叫栓柱,他闻声,憨笑着点点头,双手稍稍勒了下马缰。

    马车的速度,眨眼间就慢了下来。

    坐在车厢里的诗兰等人明显感觉到颠簸感的消失,连马蹄声都降低了不少,她们四人对视一笑,各归各位地坐到了车门边摆着的几张矮凳上,玩起了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游戏。

    四爷府距离皇宫的距离不算太远,即便马车的速度降低许多,但是还是很快就回到了府门口。

    诗兰等人瞧着对面身披薄毯子睡得正香的尔芙,有些为难地对视一会儿,诗兰一咬牙,上前叫醒了尔芙,因为不管怎么的,总不能让马车一直停在府门口,这要是让那些爱传是非的人瞧见,还不知道得怎么编排呢,所以两害相权,诗兰也唯有吵醒睡得香甜的尔芙了。

    尔芙应声睁眼,扁着嘴儿,坐起身来,倒是没有发脾气、闹性子,将身上的薄毯子往旁边一丢,又就着跟前儿茶碗里的残茶抿抿睡得有些毛刺的发鬓,将几支有些歪斜的发簪扶正,便扶着诗兰的手腕,踩着雕云纹的脚踏,下了马车。

    马车并没有停在四爷府的正门口,而是拐进了四爷府旁的一条巷子里,停在了相对来说更为隐蔽私密些的侧门口,尔芙站在马车旁,瞧着眼前已经卸下门槛的侧门,扭头瞧瞧勒住马缰的车夫,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并没有言语,抓着诗兰手腕的右手增添了些许气力,迈步就往府内走去。

    侧门是一处能够让马车直接出入的对开宽门,但是车夫却将马车停在了门外。

    尔芙就是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才会和诗兰偷偷做着小动作。

    她很好奇,车夫这么做的原因,总不能就是车夫想给自个儿添点堵吧,或者是车夫想要偷点懒,她相信府里没有这么幼稚的人,也相信府里没有想要这般偷懒耍滑的人,那就只能说明从侧门走到通往内宅的垂花门这一段路上,有什么事儿等着自个儿。

    想到了这一点,尔芙本来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瓜儿,登时就警醒起来了。

    她之所以会倍加提防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以往侧门通往垂花门这条路,更像是一条甬道,两侧都是妆点着墨色花纹、开着花窗的高墙,既不会让出入的女眷撞到前院来访的外男,也不会让这条路显得太过沉闷压抑,而且靠近内宅一侧的高墙并不长,也不过就是十余丈的长度,一拐弯就是垂花门,经常会有女眷在侧门外下车,然后再步行入内,所以车夫将马车停在侧门外的举动,也不算出格。

    不过这是往常时候,最近这几日,这两侧的白墙正在重新刷漆作画,随时都有工匠出入,现在自个儿领着几个宫婢走在这条路上,便显得不稳妥了。

    就在尔芙如此想着的时候,对面闪过了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