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章 好笑的闹剧
封霄云授予武凝婉全权负责整顿训练禁军事宜之后，就任由武凝婉带着十二名侍卫去折腾，他自己只管坐在营内安静修习阴阳太旋，两耳不闻帐外之事。 封霄云其实认为武凝婉这次也不过如之前一样是一时心血来潮，等胡闹一阵发泄过心中怒气之后多半就会平静下去，慢慢就会淡忘掉训练禁军的事。 说实话，封霄云非常不看好这支禁军，也不认为凭武凝婉的本事能够将其改变。他观察禁军已经一月有余，禁军现在的情况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病入膏肓，也可以再加四个字：无可救药。 禁军现在这种情况，各种弊病已经互相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牢牢的巨大死结，任谁来整顿，也不可能将禁军治愈。若不然老皇帝也不会这么多年放任禁军不管，以至于之前南平宁王叛乱，号称三十万的禁军最终就只能拉出五万精锐。而且这五万禁军精锐在王心明这样能力卓越的老帅大力整治下，战力依然稀松平常。 封霄云记得很清楚，南下时天策大将军王心明优中选优，以战代练，层层筛选直到最后才练出一支仅仅千余人数的可用精兵，在最后一战派这支精锐随着自己先登荣玄城。五万所谓“精锐”禁军，以天策大将军王心明之能，耗时一年也只练出千余精锐，禁军情况之恶劣，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那群来自临澜城武勋世家的禁军各级将领，封霄云更是不屑一顾，同样用四个字足以形容他们：酒囊饭袋。这些将领按照规定，每月应该来营中与兵卒一起训练三日，然而在营中住到今日，封霄云一个也没瞧见。 禁军如此糜烂，王心明那样统军多年的天策大将军都难以将其整顿，更遑论封霄云。封霄云心里很清楚自己并不擅长军略，或者说自己在训练兵卒排兵布阵这方面的天赋非常一般。南平宁王时自己一直跟随王心明大帅身侧，始终也未能学得一二成治军的本事。封霄云虽然很擅长冲锋陷阵当一名先锋勇将，但让他训练兵卒排兵布阵，就实在是强人所难。 再想到当时半路插队硬要给自己当侍卫的七公主武凝婉，想起她那行事风格，封霄云不禁摇了摇头，“整顿禁军，怕是门都没有。不出乱子就不错了。” 还别说，整顿禁军的第一天，武凝婉真干的像模像样。情况有些出乎封霄云的意料。 她按照《军队训练与作战概论》中的要求，先把禁军兵卒全部都集合起来进行训话。按照她家太祖书中所说，这叫抓思想建设。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只要照着书中所说的一条条执行下去，我也能练出一支精兵！”武凝婉心里微微有些激动的想着。此时的她已经满心以为自己也能照着开国太祖留下的兵书重新练一支精兵出来，然后好好跟父皇炫耀一番。 第二天，武凝婉就迫不及待翻过军队思想建设篇，来到了训练篇，开始照着她家太祖在书中所说的方式cao练兵卒。并且严格按照书中所写，恩威并重！对于练不好的兵卒，那是重重责打，一律打军棍，由她的十二名侍卫亲自执行！保管打到你刻骨铭心，心里一想起来都觉着疼！ 原本禁军兵卒们看着这位副指挥使的十二个亲兵都白白嫩嫩的挺俊俏（因为女扮男装），平时有意无意总想靠近了说几句话调笑一番，结果今天一挨打才知道，这些好看的“小白脸儿”，下手可真狠啊，以后可再不敢咯。 这一天，整个禁军哀鸿遍野，多少老兵油子的腚蛋子都开了花。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平时散漫惯了的老兵油子，怎么可能按照《军队训练与作战概论》这书中的要求做到位。就简单一条，站军姿，最初级要求兵卒一动不动站半个小时的简单练习，就要了这群老兵油子的命。 还别说，在武凝婉眼中最简单的站军姿这一条，就是那些经大帅王心明训练出来的精锐禁军，也未能完全做到。在武凝婉赏罚分明的坚持下，这些精锐禁军也都吃了五军棍。 这一天虽然整个禁军都被打得躺在地上哀嚎，十二名皆是宗阶修者的侍卫也都把手臂给累得酸疼，但到了晚上吃晚饭时，整个禁军所有兵卒又全部活了过来，嘴上的抱怨也都不见了。 原因很简单，武凝婉按照书中要求，给加大了“训练量”的兵卒们吃更有“营养”的伙食。虽然武凝婉不太懂太祖书中“营养”二字是什么意思，但她很有劲头的自己结合上下文钻研，琢磨出“营养”大概就是美食的意思。 兵卒们的嘴都被这辈子从没吃过的美食堵住了，自然顾不上抱怨。 这天晚上，整个禁军所有兵卒都吃了一顿前所未有的丰盛大餐，武凝婉命侍卫现从临澜城内几家大酒楼订来的上等菜肴。单这一顿饭，就花去近二十万银币。不过武凝婉并不心疼钱，因为她就没有钱的概念，在她心中，钱就是一种朝师父伸出手，就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 看着兵卒们吃饭时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模样，武凝婉心中还得意呢：“这是不是就是书里说的练兵练出士气，士气旺盛？！”哈哈，我果然是精通兵事的天才！你确定？ 封霄云也跟着吃了一顿好饭。当武凝婉得意洋洋来向他炫耀兵卒士气旺盛时，封霄云只是厚道的一笑，什么话也没说。 武凝婉还只当封霄云这一笑是在鼓励自己，更是信心十足要练出一支精锐来。 吃完了饭，封霄云心中已经莫名感觉道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问题出在哪里。 果然，隔天就出了大娄子。 整个禁军所有兵卒，几乎全部在这一天跑肚拉稀到腿软，最后一个个脸都给拉白了，看着像死人一样。当天不少禁军开始偷偷私下传言，是那位漂亮的亲卫长故意在昨晚的好菜里加了泻药，存心要整治他们。 兵卒都拉软了腿，自然没法再继续训练。当侍卫向武凝婉报告兵卒中开始流传的谣言时，她更是生出满腹的委屈，虽然气恼可她也没法再打那些已经面白如纸的兵卒出气。 看到武凝婉一脸丧气地来向自己诉苦，封霄云忍了几次终于没忍住，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他原是偏僻穷山沟里采石村贫苦人家出身，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禁军兵卒被指挥使韩胄搜刮几年下来，一个个家中穷得底掉，他们平时连饭都几乎吃不饱，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什么油水，早就饿得瘦弱无力。 腹中久不见油水的干瘦兵卒们忽然一顿饭吃了个肚满肠肥，久枯的肠胃被这么大量的油腻一刷，隔天不拉肚子那才叫怪事。这些禁军兵卒本就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体质虚弱，再一拉肚子自然就腿软无力，面色苍白如死人，模样可不就跟中了泻药差不多。 武凝婉一看封霄云非但不安慰自己反而哈哈大笑，满腹的委屈顿时就再也憋不住了，猛一头撞向封霄云，气恼道：“你还敢笑！本公主跟你拼了！”气急之下，武凝婉口不择言，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幸亏此时满营兵卒几乎都在拉肚子，没人听到副指挥使帐内的这声怒吼。 封霄云一边伸手接住武凝婉，抬头使个眼神，十二名侍卫会意，立即出去将附近戒严起来，严禁闲杂靠近。不知怎么，与封霄云相处越久，十二名侍卫越发对他敬畏有加，尽管封霄云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很和善，从不随意斥责她们的错处，但十二名侍卫就是不自觉得对封霄云慢慢生出敬畏。 十二名侍卫被封霄云用眼神赶了出去，帐内就剩下他与武凝婉二人。 武凝婉自觉闹了个大笑话，红着脸要与封霄云扯闹，却被封霄云突然拿住一双皓腕，轻柔地唤了一声：“淑嘉。” “啊……”武凝婉一时怔住，也忘了挣脱，抬头与封霄云四目相望，突然就有些慌乱，眼神也游移起来。 帐内气氛陡然一变，封霄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突然就凑近了武凝婉如桃花般粉红的羞靥，双手握住她一双柔荑。 “嗯……”武凝婉再次低吟一声，鬼使神差地没有动，似乎在静等着封霄云越来越近的俊逸面容。 眼看这对年轻人越靠越近。 “殿下！”一声急促的呼喊，侍卫长在帐外突然灵明一点透亮，察觉事情不对，转身撩开帐帘闯了进来。 腾，两人的脸瞬间皆变得红透，迅速分开，各自重新摆好坐姿。 侍卫长心里长出一口气：“还好我来得及时……”然而她不知道，她家殿下已经在心里对她有了不小的埋怨。 红着脸慌乱地重新坐好，武凝婉终于又想起正事，重新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复又盯着封霄云，大声道：“你还笑我，此事还不是因你而起！” 封霄云被武凝婉吼得一愣，才想起此事还真是因自己而起，毕竟当天朝廷来使专门斥责自己，虽然当时自己并没在意。 山海村，正观察着徒弟最新情况的师娘封绮萝看到这儿，突然冒出一句：“这小子，跟你年轻时一模一样。”说完封绮萝似是想起了什么，双颊泛起红晕。 旁边不请老人听了这话老脸一红，嘿嘿一笑，大咧咧厚着脸皮开口道：“那是，也不看是谁教出来的徒弟。” 军营内。 “不行，你不能只坐着看我的笑话！你必须帮我！”武凝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封霄云，努力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试图逼迫封霄云就范。在武凝婉心目中，即便封霄云最近每天无所事事，也还是那个在战场上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大英雄。 封霄云也不知是怎么了，被武凝婉这样逼迫，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痛快点头答应道：“好，我帮你。”他这会儿却也忘了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训练兵卒。 果然，话一出口，封霄云立即反应过来自己也不懂得如何才能练出一支精兵，比武凝婉强不了多少。 “给你！”武凝婉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拿出那本她家祖传的“兵法秘籍”，递给封霄云。到这时候，武凝婉仍不忘她家太祖的这本兵书，还郑重其事地向封霄云推荐。 封霄云虽然觉着这书没什么用，要不然为何从未听说现如今有哪位将军推崇此书，而且看武凝婉照着此书训练兵卒的这三天，完全是胡闹么。但最终封霄云还是接过这本炎夏朝开国太祖留下的著述《军队训练与作战概论》，然后在武凝婉期待的目光中，郑重翻开第一页，扉页。因为封霄云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忽然再次出现，他才诡异地打开了这本书。 “先在她面前装装样子吧，大不了背后我暗中向黑山魔君和白老师两位前辈请教如何训练兵卒，好歹帮她练一支能看的精锐出来。”封霄云边翻开书，心中边如是想到。 本打算装模作样看看书里的内容，然后封霄云就像被定身了一样，眼睛直勾勾盯着扉页第一句话，整个人都傻住了。 武凝婉看他研读的认真，还挺高兴地说道：“我家太祖在这扉页上留下的这行字，据说世间无人认识。他老人家当年曾留下预言，子孙后代谁能看懂他的这句话，那人必是一代伟帝。” 此时此刻，封霄云心中震撼简直如同被一万头狂奔的洪荒凶兽踩踏而过。这一行扭扭歪歪的字，他认得！更诡异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认识这一个字，而不是武凝婉说的一行字！但他就是认识，并且心里非常清楚的知道这行字的意思。“hello”。简单的一个字，却如同九霄外直劈而落的一道惊雷，瞬间照亮了封霄云黑暗的心底，随即在下一个瞬间逝去。封霄云在这一瞬间觉着自己好似看到了什么，醒来后却又发觉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张了张嘴，封霄云忽觉自己喉咙有些发干，他尽力控制手指，稳稳地翻过扉页，装作没看懂这一个武家太祖留下的扭扭歪歪的奇怪文字。 封霄云开始一页页认真翻看这本《军队训练与作战概论》，越看心中越惊讶，只因书中所述的内容，他仿佛都曾亲身经历过一般。 直到下午太阳落山之前，方才翻看完一遍。封霄云伸手合上这本书，故作随意地递给武凝婉，说道：“明天我帮你训练兵卒。”语调平缓没有一丝起伏。 得到封霄云的保证，武凝婉接过书收在囊中，心情舒畅地走了。 武凝婉走后，封霄云心中一直潜伏的那道凶兽意志突然无端再次醒来，并向着封霄云发出狂野的冲击。 封霄云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下精神已被重创，直接撕开一道裂缝。封霄云急忙稳住心神，尝试镇住心中的凶兽，忽然发觉自己心中居然又出现一个非常弱小的意志。这道意志虽然弱小却十分勇敢，一出现就开始对抗那道凶兽般的强大意志。 封霄云将意识沉入心神仔细观察，发觉这道第一次出现的意志虽然弱小，却格外的顽强不屈，任那凶兽般的庞大意志如何打压，始终屹立在凶兽前方顽强地战斗。那道狂野宏大的凶兽意志虽然凶狠，但就是无法奈何这个新生的弱小意志。 观察良久，封霄云心中确认，这个弱小的意志与那凶兽般强大的意志一样，都是自己的意志。“这是怎么回事？”封霄云心中开始疑惑。 山海村，不请老人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自言自语道：“终于……还是躲不过啊……” 封绮萝奇怪道：“李青牛，你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不请老人已经凭空消失不见。 不周世界十二大陆外的浩瀚虚空之中，突然亮起无数光点，这些光点拖着长长的尾光，冲着不周世界急速袭来。 不请老人与整个不周世界相比渺小到微不足道的身影，孤独地挡在了这些火流星的前方，挡在了他们与不周世界之间。 一阵桀桀怪笑从虚空深处凭空响起，“就凭你一个”，不请老人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不请老人呵呵一笑，对着虚空说道：“我一人足矣！”说着，张开双臂顷刻间他周围的虚空都扭曲起来，这扭曲随之不断向外扩散，直至包裹住整个不周世界。 正此时，又一个人影出现在不请老人身边，正是不灵道人。“呵呵，老朽来晚一步，还好我离你那徒儿近些，方能及时觉察此事，总算不迟。你那个徒儿，还真是叫人不省心啊。” 不请老人在前，不灵道人在侧，两位一起联手阻拦遍布虚空席卷而来的流星火雨。 身在第八大陆临澜城西郊大营的封霄云，此时尚且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仍对自己身体内出现的这道新的意志感到疑惑。 一夜静静过去，这晚不周世界的上空突然出现少量的流星雨，不少人碰巧看到，第二天得意洋洋向亲友们谈起。 第二天一早，封霄云上任来首次亲自集结兵卒。待所有兵卒拖拖拉拉集合完毕之后，他开始按照《军队训练与作战概论》这本书中的要求，挑选兵卒。 封霄云之前在营中观察一个多月，已经对所有兵卒的情况了然于胸，几轮筛选下来，最终数万禁军兵卒只挑出三千多不到四千符合要求的。 “那一个身体健壮胆子也大，为何不要？”武凝婉不解地问道。 “你家太祖说的，好勇斗狠的不要，容易挑起矛盾影响士气。” “那个看着不错，为何不要？” “说话声音太大，军中严禁喧哗。” “那个……” “个子太高，不要。” “那个……” “眼神飘忽，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心眼儿太多，不要。”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为何要求这么多？”武凝婉很是不服气，有些兵卒她明明看着不错，却都被封霄云淘汰。 “你家太祖书里就这么要求的，我不过是照章行事。”封霄云指指武凝婉腰间行囊，让她自己去书里看。 武凝婉不服气，立即拿出书来一看，还真是有这么多的要求，“太祖为何对兵卒有如此多的要求？我先前为何没注意到这些？”武凝婉破天荒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有所遗漏。 最终封霄云选出来的三千多兵卒，皆是些目光呆滞甚至有些闪躲，一看就老实巴交胆子不大，虽然身体颇为强健却凡事绝不露头那种。简单来说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胆小怕事。 挑选完兵卒，封霄云立即下令这三千多兵卒全部移到一个单独的营区，从此与其他兵卒分隔开来。 在兵卒们忙着搬家的时候，封霄云来到粮秣营，找来几个老油子，要求他们给这三千多兵卒每人发一套新军装和新鞋子。虽然这个要求有点难，但几个老油子为了不得罪封霄云，还是咬牙答应下来。 封霄云知道这帮老油子无利不起早，自己以后还得仗着他们运转军粮等事宜，板起脸说道：“你们跟着我好好干，好处绝少不了你们的。谁要是敢暗中给我搞破坏，哼哼……”封霄云没说完，但狠厉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